译者：陈鸿武（Eric Chen），周倬男（Zhuonan Zhou）
在2022年10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赢得了第三次领导人任期，巩固了他的权力，也因此成为了自毛泽东以来权力最大的领导人。如果想了解中国共产党、其政治组织以及其如何保持对政权的控制，研究中国的历史学家约翰·菲茨杰拉德（John Fitzgerald）于2022年出版的《干部之国》是入门必读的不二之选。
如菲茨杰拉德所写，《干部之国》的主题是 “中国共产党、被称作 ‘干部’ 的国家管理官员，以及他们所拥有而普通民众无法享受的地位和特权的干部统治制度”。从本质上而言，中国共产党党员是 “在党和国家体系中享有既定职务和充分福利的雇员。”
菲茨杰拉德的核心观点是：这种干部制度，造成了中国在社会、政治、公民方面的不平等，也使得 “体制外人员” 或非干部人员既无法享有中国经济增长带来的福利，也无法影响国家政治上的决策，并且在国家权力面前显得十分脆弱。菲茨杰拉德还解释了这种排他体制是如何造成灾难性后果的。他特别提到以下几个问题：政治自由的匮乏、经济不平等现象的持续和加深，以及中国共产党禁止公开批评的行为对2008年四川大地震惨剧带来的影响。
菲茨杰拉德的研究聚焦于2008年以后的后全球金融危机时代下的中国，而中国在该阶段经济迅速发展。菲茨杰拉德还指出，尽管意识形态是毛泽东时期的核心指导目标，但自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时期以来，经济现代化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首要任务。而2012年习近平的上台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他重新强调了意识形态在中国国内与中国共产党内成为更广泛的核心价值。
菲茨杰拉德旨在将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统治的真实情况有关的最新信息带入大众视野，本书与其他停留于狭隘的学术与精英辩论中的作品形成鲜明对比。此外，他长期以来针对澳大利亚精英进行批判——本书也是其批判的一部分，因为这些精英分子对中国采取了实用主义策略：即在同中国进行深度接触以寻求经济发展的同时，却忽略了习近平领导下中国更加专制、更加民族主义化、更强调意识形态的发展道路的事实。
从根本上说，《干部之国》一书试图对中国共产党及其政治组织和首要主张进行剖析，包括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政治稳定、文化、经济发展等方面的核心地位。此外，本书也讨论了一些愚昧或是有偏见的说法，如外国人对中国保有戒心。例如，菲茨杰拉德反对中国共产党及其支持者提出的某个说法，该说法认定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脱贫成就归功于中国共产党的改革。他认为，相反，实际上其原因在于中国共产党放松了对中国人民的管控。中国共产党通过强调其领导人是基于其擅长经济治国而择优任命的，而不是民主选举（这被中国共产党视为危险）来证明其统治的合理性。菲茨杰拉德批评道，这种说法纯粹是中国共产党为了巩固其专一政治体制而运用的说辞。
此外，菲茨杰拉德也分析了中国共产党的关键主张，即其主张各个目标的实现归功于中共在基础设施方面的长期规划，而非民主体制中的短期规划。但根据书中的论述，长期规划使得个人、家庭以及私有企业丧失了其自主权。作者引用了计划生育政策期间（1980年-2016年）对个人自主权的侵犯来论证该说法。显然，该说法站得住脚。但有趣的是，西方国家更认为正是长期的规划使得中国经济得以发展。例如，美国和欧盟领导人都在近期宣布了技术发展的相关规划，借此与中国竞争。
菲茨杰拉德认为，由于西方缺乏对中国共产党及其特色的专业认知，导致西方精英人士为了经济利益而寻求与中国快速接触，却没有认识到政治、安全和战略方面的风险。他指出，澳大利亚在这些问题上有着丰富的专业知识。然而，主要的问题是，那些参与批判的学者们和生活在共产党统治下的人们——包括那些在1989年 “天安门事件” 之后离开了中国或离开后又重回中国的人——与商业团体和政界精英相比更容易被忽视且缺乏影响力。
关于深化与中国接触所涉及的安全、政治和人权风险的文献、研究和报告颇为广泛，而《干部之国》正是其中一部分。近年来，受这一研究趋势的影响，以及对中国共产党影响力担忧的驱动下，人们对中国共产党的认识有所改变，对中国共产党潜规则的风险有了更多认识。
在众多涉及与中国交往所面临的风险的报告和文献中——包括《干部之国》在内——都存在一个问题，即这些研究和报告可能淡化了澳大利亚是如何从与中国交往和民众之间的联系中受益。目前，中国仍然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双方的科学合作也将继续产生积极的效益。虽然武汉实验室一说仍然极具争议，但科学的合作为双方带来了共同的利益。例如，在2020年1月，悉尼大学的爱德华·霍姆斯教授（Professor Edward Holmes）与掌握基因组信息的复旦大学张永振教授合作，共同向世界公布了新冠病毒（SARS-CoV-2）的基因组序列，使得新型冠状病毒的检测和疫苗得以快速开发。然而，澳大利亚所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在保持在与中国的公开交往中受益的同时，又能减轻风险。
《干部之国》强调了自1949年以来在排他性的干部制度基础上，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统治所带来的严重影响，同时也归纳了中国共产党的虚伪说辞。所以，当数以百万计的中国人，包括留学生，在国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并接触到民主制度的情况下，中国共产党是如何维持其统治的呢？菲茨杰拉德解释了压迫、控制、民族主义和意识形态教育在这其中的重要性。但本书没有强调在面对如此多的不公正和在新冠病毒爆发期间的无能管理时，中国共产党为何还能维护其统治。
从本质上讲，中国共产党已经能够证明其是经济繁荣、改善社会服务供给和社会稳定的主要驱动力。这种说法已经引起了足够多中国国内 “体制外人员” 的共鸣，他们的生活水平相较于前几代人来说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这种 “生活经历” 帮助共产党证明了其立场——即改变现有形势风险巨大。然而，中国在2022年的经济增长水平表现不佳，其部分原因是中国政府对新冠病毒所采取的应对措施，而这可能会对习近平主张的合法性构成重大挑战。
《干部之国》通过解读中国共产党的关键主张，对帮助读者了解当代中国共产党做出了重要贡献，特别是在澳大利亚正处于讨论 “如何最恰当地与中国往来”的情景下。对于广大的读者群体来说，本书内容丰富，但对于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而言，其价值有一定的局限性。
书中主要图片：中国村庄里的亲中共海报。资料来源：Harald Groven/Flickr
封面图片经出版商许可后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