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郭慧喆,乔书华(Joshua Peace),林军杰,武嘉翼
本书之所以《金色之国》命名,是因为历史上曾有人担忧澳大利亚将成为一个种族混合的“金色澳大利亚 ”,而非白人国家。然而,澳大利亚作为“金色国家”的未来“即将到来” 瓦茨对此表示很高兴。虽然瓦茨自己的祖先是早期的欧洲移民,但他的妻子是来自香港的澳籍华人,因此他的孩子继承了欧洲和中国的文化,这是瓦茨写这本书的原因之一。瓦茨也是西墨尔本一个种族多元化选区的工党联邦议员。
瓦茨尚未名满全澳,但是这本书表明,他应该更加出名。然而,一些读者可能还记得他的一句令人“茅塞顿开”的回应,当瓦茨的同伴,也就是当时的工党伊朗裔参议员萨姆·达斯提亚里(或邓森,Sam Dastyari),在大学酒吧遭到种族歧视时,瓦茨对歧视达斯提亚里的人说,“什么种族是白痴?”
瓦茨自己承认,他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没有进行深入的学术研究。但值得一提的是,他拥有莫纳什大学和伦敦经济学院的硕士学位,并且巧妙地利用了学术和其他如议会辩论纪录等资料。在此过程中,他对澳大利亚亚裔群体的历史以及亚裔、白人和澳大利亚国家等身份的概念如何得到构建,提供了一个引人入胜和令人动容的描述。
瓦茨开篇概述了十九世纪澳大利亚人对中国淘金者的歧视现象,最后逐一列举了澳大利亚亚裔对澳大利亚社会作出的贡献(这些贡献大部分被人们所忽视)。瓦茨指出,澳大利亚亚裔在澳大利亚的体系中仍不具备话语权,同时,澳大利亚各级政府和私营企业未能利用好澳大利亚亚裔群体的语言和文化优势。
许多瓦茨引用的资料在很多澳大利亚白人看来是如坐针毡、大开眼界的。其实,瓦茨此举的关键在于让更多的读者看到这些资料,尤其是鉴于很多人不承认澳大利亚种族主义的历史。特别是,瓦茨明确表示澳大利亚制定白澳政策是因为种族主义试图阻止非白人移民到澳大利亚。比如,他引用了澳大利亚第一任总理埃德蒙·巴顿(Edmund Barton)的观点。即“人类平等的原则从未想要适用于英国人和中国人……这世上没有东西可以将这两个种族和平等扯上关系”。同样地,澳大利亚的第三任总理,工党的克里斯·沃森(Chris Watson)反对不同种族间的婚姻所带来的“种族污染”问题。(这句话引自工党担任要职的参议员黄英贤(Penny Wong),她自己作为异族通婚的案例,数十年后在讨论婚姻平等话题时引用了这句话,以充分论证摆脱历史中的歧视思想的必要性。
瓦茨认为,澳大利亚人需要重新构想传统的澳大利亚身份,以建立一个新的平等主义身份来准确反映和颂扬澳大利亚人已经建成的多元文化社会。他声称,近些年来,自由党的约翰·霍华德(John Howard,从1996年起担任澳洲首相近12年)的政策促进了这个多样化社会的形成,通过增加临时和永久移民数量。然而,霍华德也一再保证,澳大利亚以安格鲁-凯尔特人为主的身份和价值观将继续存在;瓦茨认为,霍华德对种族、移民和寻求庇护者问题的“武器化”,以及他打破了之前两党一致认为不在选举中利用这些问题的做法,削弱了澳大利亚人讨论澳大利亚不断变化的身份认同和反思过去的种族主义的能力。瓦茨的书是对于澳大利亚身份讨论的重要尝试,他认为霍华德时期的政策实际上阻碍了对此话题讨论。
瓦茨在试图缓和霍华德及其继任者的国家认同政见时,有时确实会回避工党自身妥协的一些方面。其中包括工党支持许多针对寻求庇护者采取的严厉政策,例如离岸拘留。然而,有迹象表明,瓦茨可能并不总是对工党的立场感到完全满意。但是瓦茨显然支持这一方面的工党传统: 最初的关注点是改善异性恋白人男性工人阶级的地位,目前工党的平等概念扩展到了包括追求其他许多群体的平等,包括不同种族和民族的平等。
总的来说,这本书是值得称赞的成就,也是一本极好的读物。然而,瓦茨还可以更深入地探讨一些问题。虽然他提到了澳大利亚原住民文化,但讨论可以更加深入。瓦茨无疑会承认,一个“黄金国家”不一定能解决殖民主义的遗留问题。毕竟,澳洲原住民的需求和要求不同于后来的多元文化群体。然而,瓦茨确实认为,发自内心的乌卢鲁声明(Uluru Statement)可以在重建包容的澳大利亚身份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因为这项声明符合澳大利亚的公平观念和平等主义价值观。
令人惊讶的是,瓦茨没有更多地谈论当前涉及面更广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如果这是霍华德时代之后关于国家认同政治的讨论,我们需要承认,自霍华德时代以来,世界发生了重大变化。霍华德多次宣称,澳大利亚的安格鲁-凯尔特人历史身份和与亚洲的贸易关系之间并不冲突。他认为澳大利亚实际上促进了美中之间的积极关系。毕竟,在他的时代,人们普遍认为西方将在全球化世界中保持经济主导地位,中国将走上自由化的道路。但是这个世界观没有预见到中国的习近平主席时代或美国保护主义的盛行。
然而,正如最近安全与贸易的紧张局势所表现的那样,美国的相对衰落与中国的崛起让澳大利亚在两国之间陷入窘境。在新冠疫情问题上的外交失误、无礼的自由-国家联盟后座议员以及澳大利亚对人权问题的合理关注,包括中国对香港及维吾尔族人民的处理方式,都使澳大利亚的立场更加恶化。不幸的是,澳大利亚华裔在沦为了这些紧张局势的附带损害。可以佐证这一现象的事件之一便是,自由党参议员艾瑞克·艾比兹(Eric Abetz)最近试图要求出席议会质询的澳大利亚华裔对澳签署忠诚声明。
瓦茨在其书的后记中指出,尽管他对工党在2019年联邦选举中的失利感到苦恼,但“选举并不是以种族为由进行的”这个事实的确是一个非常积极的迹象。瓦茨说得没错。然而,有件值得注意的事。现任贸易部长西蒙·伯明翰(Simon Birmingham)打破了工党和自由党不使中澳关系政治化的长久共识,来暗示工党对中国软弱的态度。如果党派之争与澳大利亚华裔的人身安全这两个问题恶化,可能会对建立更包容的澳大利亚产生重大影响,即使瓦茨已经在本书中提出了建立更包容的澳大利亚的雄辩且令人信服的理由。
Banner image: Melbourne Chinatown. Credit: a.canvas.of.light/Flickr